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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——由罗洪古牌坊所想到的

    信息发布者:芭蕉山村景爷
    2017-04-25 12:26:12   转载

    如果不是那次采风,我很难相信,在家乡竟还有一座如此精美古朴的牌坊。

    隆回罗洪邹家欧阳氏坊,在当地其实是很有名气的一处古迹了。小时我也道听途说过几次,但可能骨子里以为牌坊不可能建到这偏僻山村里,因此没上心罢了。没想到这一不上心,就错过了几十年的缘分。

    那天家乡刚刚雨后不久,天依然是阴的,能见度却出奇的好。高低起伏的丘陵田野苍翠娇艳,田垄间泛着轻雾,空气里湿漉漉的,随手抓一把,似乎都能捏出水珠来。对于我这个长期忍受北京干燥与雾霾的人而言,这已经不亚于天堂的感觉了。

    我们的车从高平往西北,一路蜿蜒上山,峰回道转,一山过后一山拦。如此近半小时,汽车经过一个下坡,掠开一片茂密的竹林,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镇。等我们回过神来时,车辆已经开在了罗洪镇的街道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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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穿过罗洪小镇,向导便嘱我们弃车步行。罗洪镇依山傍水,边上的椿溪河如一条银练温柔地淌过,到处阡陌沃野,偶见白鹭翻飞。

    欧阳氏坊就坐落在小镇西北一个叫牛牯亭的坳上。

    依然是一片茂密的竹林,一条新开辟的土路往下延伸,去向却被竹林藏了起来。本以为还有很远,没想到刚走了近百米,竹林中便飞出一角屋檐。向导告诉我们,牌坊到了。

    正诧异之际,绕过一座古老的板屋,果然,传奇的、久仰的罗洪邹门欧阳氏坊就完全地、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。

    用“精美绝伦”这个词来形容它是一点也不为过的。

    这座牌坊系楼阁式石牌坊,四柱三门,高宽近十米。底座为条形基石,四根立柱,主体内外两侧各有圆雕石狮。坊顶端为鲤鱼高翘,檐口饰一斗三升斗拱,正顶上圆雕为葫芦宝瓶,宝瓶上有一淑女雕像,雕刻精美。几只小鸟惬意地在牌坊的檐角上嬉戏,似乎在讨论着什么,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下面的我们。不知谁“嘻”了一声,小鸟们便知趣地飞起,一跃一跃地奔竹林里去了。

    这里是牛牯亭坳。据说这是过去罗洪通往巴油、孟公乃至更远的新化县城的必经之路。罗洪人要出山,必要经过这牛牯亭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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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站在牌坊前,罗洪盆地尽收眼里。一条古道从山谷的某处爬了上来,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数,显得很吃力的样子。古老的青石板被历代的马帮磨得光滑锃亮。往那些石板上轻轻抛下一个小石子,“叮”地一声,像是历史深处悠远的马铃。

    眼前的牌坊,是经历过无数批次的马帮的。牌坊当年的骄傲看上去已经内敛了许多,尽管依然是那样的雄伟挺拔,尽管底座的麻石依然是棱角分明的模样,但石缝间几簇小小的绿意使她显得温和而宁静,倒像是一位从容的长者,慈祥地招呼我们到他的石阶上去坐坐,顺便听他讲讲关于这座牌坊、关于马帮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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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在牌坊的正楼中心有匾,正背分别镌刻竖额“圣旨旌表”四字。这引起我莫名的遐想,试想当年堂堂大清皇上,九五之尊,普天之下,日理万机,能御批在此偏僻的古梅山深处修此牌坊?一想到此,就更不难想象所表彰的欧阳氏在当初是怎样的一个传奇了。

    牌坊的横额刻有“贝也赠修职郎县学生邹汉纪妻欧阳氏坊”等楷书大字。青石雕刻四周为镂空浮雕的龙云。竖额与横额之间嵌有阴刻小楷“贝也赠八品孺人旌表节孝”碑文,记述欧阳氏节孝事略及碑坊修建年月等。

    牌坊太高,我们只能努力地伸长脖颈,从依稀的碑文中去探寻这座牌坊的来龙去脉。

    脚下的罗洪,虽偏居“高平山中”(左宗棠语),却是中国舆地学的发源地。碑文记录,邹门之邹汉纪(1795—1825),是舆地世家邹氏七子中邹文苏之长子,其舆地学造谐颇深,著作有《今古舆地学》、《蛮村志》等,可惜英年早逝。其妻欧阳氏(1800—1847),名舜华,新化附贡生欧阳埙之女,一生为夫孤苦守节,孝敬父母,抚养子女成人,因此受到朝廷嘉奖,特立坊旌表。

    然而看完碑文,却反而增加了我的疑虑。试想在当初中国传统的封建礼教土壤下,为夫孤苦守节,孝敬父母抚养子女者又何止欧阳氏一人。特别是在这偏远的古梅山腹地,但凡丈夫过世,为夫守节尽孝基本是山里女人的常态,为何单单朝廷却特别表彰这欧阳氏呢?

    正当我疑虑之际,几位当地的居民见有人参观牌坊,见怪不怪地围了上来。听到我的怀疑,一位老人果断地告诉我:“这位欧阳氏在我们当地是有名的,那不是一般的孝呢!丈夫过世后,婆婆悲伤过度,水米难进,弥留之际,是这位媳妇用自己的奶水喂养婆婆,硬是将婆婆从阎王爷那里救了回来。你说该不该表彰?”说完便指着我看牌坊上的一幅雕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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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果然,在碑文的左下方,雕有一位妇女坦露着上身,一手牵着孩子,一手端着自己的乳房,而啜食奶水者则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。想来这就是欧阳氏奶水救婆婆的故事了。

    真如老者所言,这确实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。尤其在当今社会,婆媳关系似乎天生就是一道难题,生远者多,真亲者少。而要能做到欧阳氏的这一层面,自然是更加罕见了。从这个故事上说,欧阳氏的这一孝行对当今社会的确有着强大的教化意义。

    关于牌坊,我看过余秋雨的《牌坊》,更看过许多关于牌坊的评论,大致的印象里,牌坊是负面的,是消极的,是封建礼教压制人性的标志物,甚至从头到脚都充满着彻头彻尾的道德伪善。然而看到眼前的牌坊,看到牌坊上欧阳氏端着干扁的乳房给病重的婆婆奉上自己的乳汁时,我又有些怀疑,难道这种孝行也是伪善吗?

    我无意反驳我们从小所接受过的关于封建社会种种弊端的教育,但是理智告诉我,欧阳氏能在丈夫死后,不逃避,不放弃,以一妇人之力,毅然决然地扛下家庭的责任,上孝老人,下护幼儿,这种精神,也许恰好是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的一些女人们所缺少的。

    女人是母亲啊,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。有这种负责任、能牺牲自己的母亲,何愁培养不出同样有责任有担当的下一代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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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当然,我并不是鼓励这种牺牲。无论如何,人性的解放与尊重都可以视为社会文明的进步,但,这种进步应该是有前提的,或者说是有分寸的。如果抛却了对家庭家族的责任,抛却了爱,那所谓的人性的解放岂不是仅仅限于动物性或者个人欲望的解放?

    站在欧阳氏坊下,抚摸着雨后洗过如新的石柱,我莫名地对牌坊有了一种敬意。

    在我看来,这块牌坊不只是纪念欧阳氏的,更是对所有坚守孝行德行妇女的一种褒奖和纪念。她倡导的行为或精神未必完全正确,但至少其间代表着责任、牺牲与爱的部分值得我们肯定。无论时代如何变化,无论历史如何变迁,失去了责任,每个人只图自己的快活,看上去尊重了人权,释放了人性,但社会的伦理秩序与道德精神却很可能因此而崩溃。现代信仰缺失的社会,难道不就是这样吗?从这点看,这座牌坊的存在,恰是对当代马蓉们最绝妙的嘲讽。

    牌坊建于清咸丰五年(1855年),距今已经一百六十多年了,看上去却依然如此光洁崭新。古道也依然执着地守护着牌坊,只是由于新修了马路,古道行人稀少了,牌坊寂寞了不少。没有人经过的时候,只剩空山鸟语,空灵得可以入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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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想到这,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,面朝山谷,想象着欧阳氏当年的孝义笃行,想象着一茬又一茬马帮队伍从山谷里艰难地爬上来,马铃声撒了一路,不由得突发奇想,这牌坊,一定会让爬坡的人有朝圣的味道。你看,若从山谷往上望,牌坊比天还高,夕阳或是晚霞只能是从牌坊的门里边透过来,分明就是一道天上的门了。无论上坡的路有多陡,只要抬头能望到这牌坊,哪怕是一处檐角,终归都是希望在招手。更何况,这牌坊还远不止本身的石板那么简单,那些被风雨浸过刮过的石纹里,还有着几多久远的故事供你思考与咀嚼。

    凝思处,眼前的影像是马帮一路行来,悠闲的步态,如天上飘移的云朵,而听到的,却是树叶与岁月落地的声音,几近空无。

    古老的牌坊像一个楔子,钉进了故乡的岁月,也钉进了这片土地的深处;又如一座道德的灯塔,为今天迷失的人们指明着方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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